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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七十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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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七十二

宋杞和換回藍灰色長袍後,他打裏屋來到外間,便直對上了東宏那雙面無表情的臉。

雖然東宏如往日一般看不出神色變化,可宋杞和還是透過他的雙眼瞥見一抹戲謔。

宋杞和整張臉頓時如墨暈開,屋內冷意彌漫,東宏不怕死的問了一句,“殿下在秦府的幾日睡的可好?”

這話不是問宋杞和睡的好與不好,而是在宋杞和以女裝躲在秦府可曾敗露。

“你以為?”

東宏抱拳在唇邊輕咳一聲,未免自個兒當場血濺三尺,他選擇緘口不再提這茬。

當初杜明昭被留在秦府,宋杞和聽後執意要入秦府,東宏便疑慮自家主子可是會尋秦順自報身份,以禦王府世子的名義入府。

誰知宋杞和不願,反倒是問他可有別的法子。

東宏絞盡腦汁,最後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,想出可扮成杜明昭的丫鬟。這樣一來,只要不被人察覺,宋杞和都能待在杜明昭身邊,甚至於一個院裏。

只是做姑娘家妝容還需著衣裙,那綠裳雖是粗布,可卻是實打實的姑娘家的裙子。

東宏以為宋杞和不會做到那個地步。

不過幾日見不著杜明昭,這短短幾日熬過去不就好了?

可宋杞和令他大開眼界。

他滿臉寫著“不情願”與“厭棄”,可最後還是咬牙取走了那件丫鬟裝綠衣,入裏屋套上了衣裙。

東宏再見宋杞和走出時,下巴都快閉合不了。

宋杞和披散烏發,穿一件粗布綠衣,他抱臂站立在那兒,未施粉黛的面容在姑娘家衣裙的映襯之下,比京中許多官家小姐還要惹眼。

即便是女裝,也不會叫人覺得怪哉,反而想再多看幾眼。

只是東宏被宋杞和那雙布滿殺氣的桃花眼怒視著,他只敢瞥一眼便垂頭。

便是這副模樣,東宏送宋杞和去了秦府。

東宏收回思緒,他可是提這餿主意的人,哪怕他再多說一個字,都似在提醒宋杞和他曾女裝過。

“殿下,有件要事需稟告於你。”東宏不再言女裝,面色正經起來。

宋杞和以眼神暗示他繼續說。

“是關太子的。”

“太子又怎的了?”

兩人所在的側屋門嚴緊實,這把頭的側屋鮮少人至,談話不必擔憂隔墻有耳。

但東宏還是壓低了一分聲音,“太子跋涉的路途……似遇到了點難事。”

“不是派了人手過去嗎?”宋杞和眉頭緊鎖。

他是半分也不樂意聽和宋鴻信有關的任何,那身帶頑疾還要四處折騰的太子於他而言仿若是個累贅。

偏他還動不得,殺不得。

“太子如今已進明州,他的親信給咱們送了信件來,就在昨日,主子仍在秦府的時候。”東宏從袖裏取出信件,遞給宋杞和。

明州與溪川縣所在的菏州還有一州相隔。

時已近七月,太子竟還在明州,這奔波似乎太過疲慢了點。

宋杞和快速翻閱信件,耳邊是東宏的聲音,“太子那兒有太多人盯著了,原在京中本就有諸多雙眼睛盼能揪出太子之錯,現下太子竟是將把柄主動給遞出去。”

東宏自打太子離京起,便心生不滿。

宋杞和眉頭長久未舒展,他發問道:“太子在明州遭暗伏?”

這些人一個二個的等不及,就這般迫不及待欲除太子為後快?

“殿下,太子若在明州有難,對咱們十分不利。”東宏想的更多,他心中全然系在宋杞和身上,“信裏還說設伏的幕後真兇未被抓到,太子亦不知是何人在背後為非作歹。”

最關鍵的是,多少人會想到另一層。

如太子身亡,對誰究竟最為有利?

眾人會不約而同想到一個名字。

宋杞和。

太子死,這東宮之主必然會是宋杞和繼位。

東宏垂頭說著,“不知道那些人會如何臆測主子。”

“還用他們說?我行事向來直接,若要太子身家性命我至於還去幫他一手。”

“殿下打算去明州嗎?”

“必須得去。”

宋杞和的桃花眼有血光一劃而過,“你即刻寫信召集人手,過幾日我親自啟程走一趟明州。”

“是,屬下這就去。”

……

柳哲的花柳病已是中後期階段,有一個月之久,杜明昭對此表示自己束手無策。

連秦曉如那稍輕的癥狀都不可痊愈,柳哲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才後知後覺尋醫,不覺得為時已晚?

柳哲得這話,說什麽也不肯相信。

他想在泰平堂胡鬧,可卻被荀榮康和王天睿雙雙攔下。

溪川縣如今敢質疑杜明昭的人少之又少,荀榮康與王天睿兩人對杜明昭的話深信不疑。

既然她說治不好,那便是真的藥石無醫。

柳哲失魂落魄,直接抱頭痛哭:“莫不是我只能尋死了?”

荀榮康見之不忍,雙眼渴求看向杜明昭,“真的毫無法子了?”

王天睿也在求情,“或許,或許小杜大夫能暫且抑制病情呢?我聽聞這病後頭全身都會長滿潰瘍,那痛苦實在難言。”

“抑制的話,我可以一試。”

杜明昭為柳哲開了方子。

只是她對這個人的人品抱以莫大的質疑,因而在藥裏她多加了一味黃連,並要柳哲一日服用三回。

她就是故意要柳者吃苦頭。

翌日,杜明昭在泰平堂見到了前來取藥的秦曉如。

她同樣是已布巾蒙面,只露出一雙如水的眼。

杜明昭著實不信,有這樣一雙幹凈眼的女子,會是柳哲口中那等貪財之人。

秦曉如依著杜明昭的醫囑,避開與人接觸,隔著三尺之遠與何掌櫃說:“掌櫃的,我是來買藥的。”

何掌櫃記著她較為特別,一回買一摞的藥包。

很快,何掌櫃將藥包配好,推到了秦曉如跟前,而她便將用布包裹的銀子放置在前堂。

杜明昭暗地觀察著,待秦曉如要離醫館之時,她擡腳跟了過去喊住秦曉如,“秦姑娘。”

秦曉如後背一頓,她回了頭。

杜明昭朝旁輕點下巴,說道:“可否借步說話?”

秦曉如跟隨她來到了醫館的後堂院中。

兩人同離了三尺。

秦曉如站定沒再動,她微微躬身,道:“小杜大夫尋我是為病癥?我這段時日都有服藥,也塗抹了您給開的藥膏,身上的潰瘍已起痂,不過面上的還是那樣。”

“看來你的病在好轉。”

“那,我可是有痊愈的可能了?”

杜明昭遲疑回她,“你先吃著吧,那潰爛是會反覆的,眼下結疤可難保日後還會再生,這藥你怎麽都得半年以上,心裏得有個數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秦曉如輕輕一笑,並未對此感到失落。

實際上,她的潰爛未有先前那難忍的瘙_癢與痛楚後,秦曉如便已是以為日子有了盼頭。

“秦姑娘,我找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。”

秦曉如雙眼流露困惑。

杜明昭將柳哲進泰平堂尋醫一事告知秦曉如,她還說道:“那位柳公子得的亦是花柳病,他言那病是你傳給他的。”

“什麽!”

秦曉如那雙如水的眼因這話頃刻間染上憤怒,她咬牙吼出聲:“柳哲簡直是厚顏無恥,這話他昧著良心不怕我日後化成厲鬼尋他算賬嗎!”

端看秦曉如聽後的反應,杜明昭領會是柳哲撒了謊。

當時她見柳哲病情十足嚴重,而秦曉如的稍輕便起的疑心。若秦曉如為先染花柳病的人,那按理說柳哲的病不會比她更重。

秦曉如氣得難持話語,“若非柳哲是個慣會花言巧語的,我怎會上他的騙還將委身於他!他竟還胡言亂語,汙蔑我?”

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一日柳府搭了戲臺子,桃園的戲子進府唱戲。

戲畢後,秦曉如回屋收拾卸妝,有位小丫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,塞了一只金釵在她懷中。

秦曉如擔憂在柳府落人口實,當時就追出去尋那小丫鬟的身影。

結果人沒找著,反而害她在柳府迷了路。

那時是三月,桃花紛飛,秦曉如在柳府見到了令她錯失一生的男人,柳哲。

公子家風度翩翩,含笑走到她身前,秦曉如嚇得福禮,心中七上八下的想該如何離開。

她不喜與少爺們打交道,尤其是年滿十五之後,男人們看向她的眼裏總夾雜十分骯臟的顏色。

柳哲卻沒有。

他只是笑著折了一只桃花,別在她的耳後,還說:“我喊個丫鬟送你回去。”

秦曉如有些驚訝。

而後柳哲真派了個小丫鬟為她領路,走前他問她的名諱。

秦曉如終沒忍住回了頭。

這一段孽緣就此斬不斷。

後柳哲頻頻來桃園尋秦曉如,甚至於桃園之中好些人背地裏都在說,柳哲只是玩玩秦曉如,少爺們尋樂子有幾成大多會找她們這些個低賤之身。

秦曉如不信,她與柳哲情深綿綿時,他承諾會迎她入府做姨娘。

對地位卑_賤的秦曉如來說,做柳府的姨娘她已知足。

可那回一響貪歡之後,秦曉如覺著身上愈發的不對勁了。潰爛在她的臉、身上長起,流膿,黃色發臭的水,她的日子墜入無邊黑暗。

杜明昭說,她得了花柳病。

秦曉如聽到了背叛的聲音。

一定是柳哲胡亂來,他上哪裏沾的臟東西,還隱瞞著再找她。

秦曉如恨透了柳哲。

過往的一樁樁、一件件都不堪回首,秦曉如在杜明昭面前掩面哭泣。

杜明昭杏眸閃過覆雜,“秦姑娘,若是你所言不假,柳公子先染的花柳之病,那他吃藥也無濟於事。”

“他會死嗎?”

“會。”

秦曉如滿面溢著淚水,她咬牙,“好!”

送走秦曉如,杜明昭仍舊於院裏有一刻未動,她擡起杏眸望了下院墻頂處透進的光,有兩分落進她的眼。

“那柳家的負心郎便是你上回說的?”

直到宋杞和聲音響起,杜明昭方才轉身回眸。

他已褪去綠衣,身子挺拔邁開大步迎光走來,杜明昭忽而回想起那夜月色之下,他高大的身軀幾乎籠蓋住自己。

杜明昭瞥開眼,“是他。”

“你就為這麽個玩意與我置氣呢。”

宋杞和唾棄了一句柳哲,拿他和柳哲比,不知是擡高了柳哲,還是在羞辱他。

杜明昭杏眸流轉,她嬌嗔道:“我才沒與你置氣。”

她還補道:“我不會的。”

宋杞和桃花眼灼灼亮起。

杜明昭正當是尤其明媚的一日,可宋杞和下一句如有冷風灌入。

“昭昭,五日之後我要離開溪川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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